眾人都不用看，這聲音是太後娘娘啊！

可是, 這連戶部尚書都覺得為難的事兒, 到你太後娘娘這兒，怎麽竟然不難了？可別是吹牛啊！

“太後……”戶部尚書冷汗都快流下來了。內閣眾臣跟太後熟, 知道她現在“見了彩虹”了，但戶部尚書不知道啊, 還以為她是以前那小傻子呢。

朱美美聲音脆生生的，出谷黃鶯般好聽：“先前廢帝要造樂園，攝政王讓各宮都節儉度日，哀家的永寧宮自然率先垂範, 數月來，省出了兩千多兩銀子。眼下樂園也停工了, 這兩千多銀子也該有個更好的去處，哀家給湊個整數，捐五千兩，也算對災民的一點兒心意。”

沈昭心中無比驚喜，轉頭向朱美美望去, 卻見珠簾搖曳間, 朱美美向自己嫣然一笑, 食指與拇指一圈，其餘三根指頭豎起, 做了個旁人皆看不懂的手勢。

沈昭卻是懂的, 這手勢，朱美美與他解釋過, 是“明了、安好”之意。可見，朱美美是想好了才開的口。

這小傻子，真是可人兒。這臺階遞得也太舒服了，既解了燃眉之急，又表明了永寧宮的態度，還樹立了皇家仁愛厚德的形象。

沈昭溫柔地望著朱美美，心中愛極了這個妙人兒，嗯，晚上去永寧宮，好好給她點個“讚”。

再轉過頭來，沈昭的表情卻恢覆了冷峻與犀利，沒人看到剛剛他回望時那一瞬間的寵溺。

“太後娘娘如此愛民如子、恩澤天下，臣弟深受感動。臣弟不敢與太後娘娘比肩，捐上兩千白銀，敬太後之威。”

朱美美暗笑，還“不敢與太後娘娘比肩”，你和太後娘娘顛鸞倒鳳都快一百零八個姿勢了，比個肩算什麽。

見太後與攝政王如此慷慨，眾臣深受鼓舞，寅親王立即跟上：“臣捐一千。”

這個數字非常得體。

眼見著還只剩兩千，幾位內閣重臣和六部尚書急了，撲上來就搶，紛紛吵著要捐錢，差點當場打架以決勝負。

後來還是沈昭說，別爭了，知道大家都有顆仁愛之心，太後很高興，本王也很高興。賑災這種事，畢竟還是朝廷主持，個人捐多捐少不要計較，就是個心意。剩下兩千，你們幾位平攤了吧。

眾人這才氣呼呼地各回各位。一時白眼亂飛。

這真是筆好買賣，寥寥幾百兩銀子，就和太後、和攝政王共襄了一個盛舉，說出去太有面子了，完全是祖墳上冒了青煙才撈到的政治資本啊。

晚上，沈昭摟著朱美美，又愛又憐，狠狠地親了一回，道：“你怎麽就想出那麽一招呢，真是越來越聰明了，知道我有多高興麽？”

朱美美像八爪魚一樣掛在他身上，嬌聲道：“昭寶寶這麽疼美美，美美當然越來越聰明了。”

沈昭可再也不信她的瞎話了：“以前被你誆了去，現在卻不上當了。你是本來就聰明，一直在跟我裝傻呢。”

朱美美眨眨眼睛，覺得機會來了：“昭寶寶太聰明了，美美好像……裝不下去了。如果美美跟你說了實話，你會不會就不喜歡美美了？”

沈昭親親她：“說什麽話來。你傻，我也喜歡，你聰明，我也喜歡，就是你以前騙過我，總也有你的苦衷，我必是原諒你的。”

朱美美鼻子有些酸，覺得自己面對沈昭，越來越不灑脫了。

“我這麽個渣渣，怎麽碰到昭寶寶這麽好的人呢？”她仰起頭，給了沈昭一個纏綿的吻。

而後才悠悠地道：“你記得我與先帝大婚那日，太監們記載了些什麽麽？”

突然講這個，沈昭還有些不好意思，畢竟懷裏的女人，名義上依然是自己親哥哥的女人。可親哥哥沒睡到，卻讓自己摘了個現成，怎麽說，都有點不厚道啊。

“當初是看過的，細節卻不太記得了。”他撒了個小謊，不想讓自己太尷尬。

朱美美不揭穿他，笑道：“上邊說，我看到先帝那會兒，就嚇得昏死過去，好久才醒來，是不是？”

“嗯……似乎是有這麽一段……”沈昭含混地說。

朱美美將臉貼著他的胸膛，幽幽地道：“其實那會兒，清醒的不止是我的人，還有我的心。醒來時，我好像換了個人，心中無比清明。我花了三天時間，哭自己的處境，又花了五天時間，努力回想起了自己之前十五年的人生。大婚之前的我，和大婚之後的我，是同一個人，卻已經不是同一顆心……我這樣說，你能聽明白麽？”

沈昭有些震驚，聽著她的描述，迅速地回想那些往事，好像真的，一一都對得上啊。

“能聽明白，只是……這事情好生傳奇。”

“是啊，連我自己都想不明白，為何從昏迷中醒來，我就不傻了，一切都清明了。”

沈昭也沒法解釋，想了想：“或許，你的前十五年，都被什麽東西迷了魂魄吧。”

這個解釋很古代。

朱美美巴不得沈昭這麽想。

“我一直怕說出來人家不信我，萬一將我當個妖女給抓起來一把火燒了，那就慘了，所以我不敢說，只好裝傻。還好，有昭寶寶信我……”

沈昭擁緊了她，心疼她小小年紀竟然承受了這麽多：“要是以前告訴我，我可能還真的不信。但是現在，已經無所謂信不信，你是傻子也好，你是妖女也好，你都是我沈昭的女人。”

他終於對“緣分”二字俯首稱臣。

如果朱美美不是個“傻子”，他一定對她百般防備，斷不會讓她有機會一次又一次地接近自己、依賴自己；如果朱美美是個不折不扣的真傻子，她在這風雲詭橘的深宮裏，早已被人啃得骨頭渣都不剩。

幸好啊，她是個聰明的“假傻子”，逃過了命運的劫，卻墮進了緣分的網。

朱美美心中無比安靜，她一生雙世，從來都激情澎湃，卻不知道，自己也會有如此安靜的一刻。躺在沈昭的懷抱裏，天命算什麽？磨難算什麽？未知的將來又算什麽？

這一刻的安靜，如此美好。

“哎，醒來的那一刻，我覺得當太後好極了，是這皇宮裏最有地位的人，必定是可以睡那些帥氣的侍衛的，誰知道……”

沈昭冷哼：“想得美。你以前騙得我好苦，罰你一輩子只能和我睡。”

朱美美輕輕扭動著身子，捶著沈昭的胸口：“說得好像你就沒騙我似的……”

“我騙你什麽了？”沈昭一楞。

“你掛在永寧廊下的那個惡心東西，你忘了？”

呃，原來是說那“人體標本”，這個回憶太不美好了，有點破壞氣氛。

沈昭笑道：“哪裏騙你了，是嚇你。”

“哼，你還說，特意找了最好看的屁股。因為我胡鬧，你就為我的胡鬧去殺人。害我愧疚了很長時間。”

原來是為了這事。沈昭啞然失笑。

那屁股是一個行了腰斬的死刑犯的，順手拿來嚇唬嚇唬太後，至於好看不好看……當時他就斷定，肯定把太後娘娘嚇得根本沒心情去管這屁股好看不好看。

“要是知道你真不傻，我何苦這麽嚇你。”

“哦，還是我不對嘍！”

“那當然，全是你的錯。”沈昭也會耍賴皮啊，“還有，誰把這事告訴你的，是不是楚良玉，回頭我好好削他。”

“應該感謝人家，就是知道了這事，我才覺得你好像沒那麽變態。”

“好啊，感謝吧。”沈昭的手開始亂動起來，反正他對朱美美一亂來，也就沒什麽原則了，說感謝就感謝，“我看他沒事就愛往永寧宮跑，還偷偷給寧柳兒送點心，回頭把寧柳兒賞了他。”

守在外間的寧柳兒還不知道，自己就這麽被賞出去了。

她只知道，太後和攝政王是越來越放肆了。有次送了攝政王出去，太後娘娘竟然立刻要刷牙漱口，她還呆呆地跑去提醒楚良玉，讓他提醒攝政王回了憶錦樓也要記得刷牙漱口，可能在永寧宮吃了不幹凈的東西。

那可惡的楚良玉先是不明所以地望了她一會兒，半晌，哈哈大笑。

寧柳兒雖不知道他在笑什麽，但就聽那笑聲，也知道自己可能出糗了，狠狠地跺了下腳，罵他：“我可是好心來跟你說的，卻惹你嘲笑。祝你下回也吃不幹凈的東西，還沒地方漱口！”

楚良玉笑得更猖狂了。

寧柳兒氣不過，轉身要跑，把楚良玉一把拉住，冷不丁就親了一口，還湊在她耳邊輕聲說：“我想吃你……”

這下，寧柳兒總算明白過來，羞得連耳朵根都紅了，推開楚良玉，倉皇逃回了永寧宮。

後來楚良玉給她送過好幾回東西，她都不敢看，見到楚良玉就繞著走。可一到夜晚，她值夜的時候，又會望著憶錦樓偷偷地發呆。

眼下，寢室裏傳來隱隱約約的歡好聲。

太後和攝政王……真歡樂啊！他們……真是好般配的一對！

只是，那歡好聲實在是很誘人。寧柳兒只覺得身上一陣燥熱，想起那天楚良玉說的溫存的話兒，不由又向憶錦樓的方向望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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